宋濂在天牢里面待了好几年,似乎连王瑾都把他忘了。
看守天牢的狱卒对宋濂说不上有多好,却也没有多坏,公事公办。
李成梁与常茂会面的三日后,月夜。
宋濂躺在草床上,望着狭窄窗口里透进来的月光,怔怔出神。
入狱好几年,宋濂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、看月亮。
“沙沙沙……”
天牢的走廊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。
大晚上的,狱卒来干什么?
宋濂心里想着,莫不是又有哪个倒霉蛋入狱了?
“宋濂!有人来看你了!”
狱卒敲了敲监牢的大门,冲着宋濂喊了一声。
宋濂闻言在草床上转了一个身,朝着牢门口望去。
“大人,半个时辰之后小人再来巡视,大人请自便。”
狱卒朝着身边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弯腰行礼,然后悄然离去。
宋濂看了看黑袍人,道:“你是何人?”
黑袍人摘下兜帽,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孔来。
“宋大人,在下常吉,大将军义子,六年前金明池盛会,我们见过。”
常吉?
宋濂从草床上爬起来,走到牢狱门前看,借着火光终于看清了青年的样子。
“常吉?真是你?你怎么来了?”
常吉虽然比六年前长了六岁,但五官没什么大的变化。
常吉往四周看了看,压低声音,道:“宋大人,义父受西园军指挥使李成梁所托,来探望宋大人。”
宋濂微微一怔。
“李成梁?我与李成梁没什么交情,他怎么……”
常吉放下手中的书篮子,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,宋大人家中有一女名为宋雨薇,当年您入狱后她与家中人被流放辽东。”
“雨薇可好?”
宋濂焦急地追问常吉,道:“还有我夫人怎么样了?家中其他人呢?”
常吉取出笔墨纸砚,送到了宋濂身边,摇了摇头。
“京城去辽东山高路远,宋大人家中除了雨薇小姐,已经……全部遇难了。”
宋濂心中有所准备,毕竟辽东苦寒又是边关。
他神情变得萎靡,一瞬间好像老了好几岁。
“是啊!辽东那地方处处是危险,是我害了她们,是我害了她们啊!”
常吉勉强一笑,说道:“宋大人,雨薇小姐虽然被流放,但她运气很好,嫁给了宁远县一个农户为妻。”
“从此脱去了贱籍,成了平民,她夫君争气从军还不到五年,已经成了宁远卫指挥使,与李成梁大人私交深厚。”
“林大人与雨薇小姐关心宋大人近况,这才有了我今日来见宋大人。”
了解了前因后果,宋濂心中稍安,道:“也好也好,虽然嫁给了一武夫,好歹有个依靠。”
“是我害了雨薇,不然她何必委身于一个武夫?我宋家世代清流啊!”
常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,都什么情况了,宋大人还顾忌着什么清流世家?
宋濂祖上数五代,都是读书人,这读书人有风骨不怕王瑾的淫威。
却也有自己的傲气风骨,看不上武夫,尤其是林枫这种起于微末的武夫。
常吉只好岔开话题,说道:“宋大人,您抓紧时间写书信吧!晚一些,李大人会将书信送到辽东去。”
常吉无法理解宋濂的傲气与坚持,武夫怎么了?武夫就比文人低一等?
林枫起于微末能走到指挥使的位置,不比京中夸夸其谈的官宦子弟强得多?
待宋濂书写完书信后,常吉小心翼翼地将书信收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