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世的我,早已羞红了脸,心如擂鼓。
但此刻,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。
那温润的玉光,仿佛映照出冷宫的阴暗潮湿;他深情的眼眸,清晰地倒映着我前世血泪模糊的脸!
强忍住将玉佩连同他的假面一起砸碎的冲动,我缓缓起身,微微屈膝,声音平静无波,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:多谢三皇子殿下厚爱。只是今日宾客众多,青梧需侍奉祖母与母亲,恐不能时刻佩戴,还望殿下见谅。
我伸出双手,指尖却刻意避开了他的触碰,接过了锦盒,随手递给了身后的翠儿,甚至没有多看一眼。
慕容珩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。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般反应。
前世的我,恨不得立刻将玉佩贴身戴好,向全天下宣告他的恩宠。
青梧妹妹说的是,礼不可废。他很快恢复了常态,语气依旧温和,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探究,是我唐突了。
就在这时,一个娇嗲的声音插了进来:姐姐,三皇子殿下如此看重你,你怎么反而还害羞了呢谁不知道姐姐你对三皇子殿下一片痴心……
是沈青莲!她果然按捺不住,想要故技重施,让我当众失态,坐实我对慕容珩的痴缠,或是引人注目,为她自己制造机会。
前世,我怕是会又羞又恼,不知所措。
但现在,我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,唇角微勾,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:妹妹说笑了。三皇子殿下乃天潢贵胄,青梧怎敢妄谈痴心倒是妹妹,真是越来越乖巧懂事了,知道替姐姐解围了。祖母常说我们姐妹情深,看来果真如此。
我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引开,顺便给她扣上了一顶姐妹情深的高帽,让她后面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,不上不下,一张小脸憋得通红,暗自气结。
这一番应对,看似平和,却处处透着反常。
不仅慕容珩眸色加深,就连上首一直含笑看着我们的祖母,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,重新审视起我这个一向被认为温顺有余,心计不足的嫡长孙女。
宴席继续,觥筹交错。我应付着各方探询,心中却冷如寒冰。
待到夜深人静,宾客散尽,我回到自己的院落。翠儿小心翼翼地捧上那个锦盒:小姐,这玉佩……
扔了。我头也不抬,语气冰冷。
啊翠儿一愣,小姐,这可是三皇子殿下……
我说,扔了。我抬眸,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寒意,或者,你想拿去当铺换几两银子使使也行。
翠儿吓得一个哆嗦,不敢再多问,连忙拿着锦盒退了出去。
我走到窗边,推开窗户,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在脸上。
慕容珩,沈青莲……你们的表演,我看腻了。
前世的账,我们慢慢算。
第一步,就从夺回母亲的嫁妆开始!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,绝不能再落入李姨娘和沈青莲那对贪婪母女的手中,更不能成为资助慕容珩谋夺大位的资本!
母亲留下的丰厚嫁妆,不仅有金银财帛,更有良田、铺面、甚至还有几个与南疆有贸易往来的商队。这笔巨大的财富,前世被李姨娘以代为打理之名把持,暗中不知贴补了慕容珩多少!
这一世,我要将它们牢牢攥在自己手里!
3
次日清晨,我便早早去了祖母的院子请安。祖母是定国公府的嫡女,见识不凡,在府中极有威望。
前世我一心扑在慕容珩身上,对祖母多有疏忽,以至于后来府中变故,竟无人能为我说上一句公道话。这一世,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。
晨省过后,父亲沈卫也来到了祖母的院子。父亲是典型的武将,性格刚毅,不拘小节,对后宅之事向来不太上心。
我瞅准时机,上前一步,恭敬地说道:祖母,父亲,孙女(女儿)如今已行过及笄礼,并非孩童。母亲身体近来似有不适,女儿想着,是否能学着帮母亲分担一些家中庶务,也好为母亲尽孝,同时也能学些管家理事的本事,免得日后出阁,什么都不懂,丢了将军府的颜面。
我话说得恳切,姿态放得极低,既表达了孝心,又点出了学习管家的必要性。
祖母闻言,赞许地点点头:梧儿有这份心,很好。女子是该学些管家本事。
父亲也皱着眉头道:你母亲近来的确精神不济,府中事务繁杂,也该有人帮衬着。只是……他看向我,略有迟疑,管家之事并非易事,你从未接触过,怕是……
父亲放心,我立刻接口,女儿并非想一步登天,只是想先从旁协助,学着看看账册,了解府中各项开支用度。若有不懂之处,自会向母亲和……李姨娘请教。
我故意提到了李姨娘。果然,话音刚落,一直站在旁边侍奉、看似安静的李姨娘眼中便闪过一丝警惕。
她连忙上前,柔声道:大小姐有这份孝心固然是好,只是这管家之事千头万绪,账目更是繁琐枯燥,大小姐金枝玉叶,何必沾染这些俗物再说,有妾身帮衬着夫人,大小姐只管安心待嫁便是。
她话说得滴水不漏,处处为我着想,实则是在暗示我别想染指她手中的权力。
我心中冷笑,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坚持:姨娘说笑了,女儿并非怕辛苦。况且,女儿只是想为母亲分忧,学点皮毛,怎敢与姨娘相提并论还请父亲、祖母成全。
父亲本就觉得亏欠于我(因他常年在外征战,对子女关心不够),见我态度坚决,又想到我母亲确实需要人帮手,便大手一挥:也好!既然梧儿想学,那就先从看着账本开始吧。李氏,你将近三个月的账册整理出来,交给大小姐。
李姨娘脸色微变,但当着祖母和父亲的面,不好再多说什么,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。
我知道,这只是第一步。李姨娘绝不会轻易交出权力,她一定会给我使绊子。
果不其然,下午送来的账册,看似完整,实则混乱不堪。许多条目语焉不详,数字前后矛盾,更有几处明显的亏空被巧妙地掩盖过去。这显然是李姨娘和沈青莲故意为之,想让我知难而退,或者抓不住把柄。
可惜,她们低估了我。
凭借前世掌管中宫庶务的经验,以及对将军府各项产业的隐约记忆,这些小伎俩在我眼中简直漏洞百出。
我并未声张,而是连夜将账册仔细梳理了一遍,将所有疑点和漏洞一一标注出来,并暗中让翠儿去查证了几个关键管事近期的异常举动。
三天后,我拿着整理好的账目和证据,再次来到父亲的书房。
父亲,女儿看了这三个月的账册,发现几处疑点,恐有刁奴趁机贪墨,还请父亲明察。
我将账册摊开,条理清晰地指出了几处亏空,并将几个管事虚报开支、中饱私囊的证据一一呈上。这些管事,都是李姨娘的心腹。
父亲越听脸色越沉,他最恨军中贪腐,没想到家宅之中也有如此蛀虫!当即下令将那几个管事传来对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