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手中握着一卷《大梁律》,轻轻一抖,火舌舔上纸页。
“从今日起,棺粮制,常态化。”他声音不高,却传遍全场
“凡官吏卒于任上,无论真假,皆厚葬驿道旁,由洪字营七日一查。有粮,百姓叩谢;无粮,掘坟曝尸,家属连坐。”
人群寂静一瞬,随即爆发出更狂热的呼喊。
云璃立于台侧,黑纱蒙面,目光冷如寒星。
她低声对身旁副将道:“你已不必真查——恐惧比粮食更耐饿。”
徐谦听见了,没回头,只嘴角微扬。
他知道她说得对。
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饿,是不知道明天会不会饿。
而他,正在把这种恐惧,铸成铁律。
夜深,碑林。
风雪未歇。
洛晚娘独自走来,素裙曳地,发间插着一支干枯梅花,早已无香。
她走到一块无名碑前,跪下,用裙角轻轻拂去碑上积雪。
碑无字,却刻在她心里。
——替身碑。
她不是阿婉,却穿她的衣,行她的礼,说她的话。
徐谦看她时,眼神总有一瞬恍惚,那一瞬,是她活着的全部意义。
“姐,我替你活着……可他连我的呼吸,都要像你。”她曾在信中写道,却从未送出。
雪地忽响铃声。
柳莺儿赤足而来,银铃轻响。
她站在碑前,手中匕首寒光闪烁。
洛晚娘不退,反迎上前一步:“你要杀我?”
柳莺儿摇头,将匕首插入雪中,刀身没入,只余银柄颤动。
“我要你记住——”她逼近,声音如耳语
“他从不看死人,除非有用。”
她转身欲走,却又停步,低语:“你若真想被他记住……就去做个让他不得不杀的人。”
风雪中,洛晚娘抱紧素裙,干枯梅花在发间颤动。
她眼中,第一次燃起幽火。
不是爱,不是恨,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——觉醒。
数日后,三省交界处。
疫病如野火蔓延,村庄十室九空。
洪字营已封锁病区,火墙高筑,焦土为界。
徐谦亲赴火墙外巡查,披甲执剑,身后千军肃立。
风卷灰烬,扑面如雨。
忽而,墙内传来孩童哭喊,撕心裂肺:
“小李子!别死——!”
徐谦脚步一顿,甲胄微响。
他站在火墙外高坡上,目光如铁,扫向那道被烧得歪斜的木栅。
声音来自李氏,那个自儿子被食后便再未笑过的老妇。
此刻她跪在焦土上,额头撞地,血混着灰泥在额前爬成黑痕,双手死死抠进地缝,仿佛要把地下的孩子挖出来。
“洪闲老爷!他才八岁!他刚开口说话啊!”她嚎哭着,声音像是从肺腑里硬撕出来的
“他偷药……是为了救隔壁发烧的娃!他救了七个孩子啊!”
徐谦沉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