橘皮飞旋,一片片金红落地。
他听完斥候汇报,嘴角一勾:“哦?连知府都开始学我掘坟了?”
云璃立于帐中,黑纱遮面,声音冷得像冰泉:“你点燃的火,已烧出你的掌控。他们不再信庙堂,只信‘棺中有粮’四个字。”
徐谦吐出一瓣橘子,眯眼笑:“那就烧得更旺些。”
他抬手,召来柳莺儿。
红衣女子赤足而来,银铃无声,一道血影滑入帐内。
“去挑三个病重老卒,曾随我走过流放路的。”徐谦犹豫片刻道
“问他们,愿为苍生殉粮否?”
柳莺儿眸光一颤,随即点头。
三日后,三具棺材被抬出营中。
每棺“藏粮”一千石,合计三千,皆是实缴军粮。
徐谦亲撰碑文,立于要道:“洪字营三勇士,死守官粮,宁饿死不私分,魂佑边民,永享香火。”
百姓闻之,无不痛哭叩首。
疫区流民甚至抬着棺材前来谢恩,称“勇士之魂已化甘霖,洒落人间”。
云璃站在碑前,望着那三座新坟,良久才道:“你造神,只为杀活人。”
徐谦站在她身侧,手里又剥着一个橘子:“对。神不吃饭,还能替我盯着粮仓。”
风过,纸灰飘来。
洛晚娘不知何时已将《流民录》改写完毕,置于徐谦案头。
她在“李氏食子”案旁添注:“其子名李,幸存,今为洪闲义童。”
徐谦翻了一页,轻笑:“写得不错。”
她站在三步之外,静静等着,等一句赞许,等一个眼神,等他唤一声“晚娘”。
可没有。
他只是把书搁上书架,眼里记的不是人命,而是昨日的天气。
苏晚娘转身,袖中滑落一张纸,上书:“姐,我替你活着,也替你死了。”
她将纸凑近灯焰,火舌一卷,灰烬飞入风雪,如枯梅凋零。
夜深,营帐外雪落无声。
柳莺儿悄然入帐,赤足立于案前,银铃不响。
她将匕首轻放案上,低语:“我杀了三个藏粮的地主,他们临死前都在喊‘赵大人’。”
雪落无声,帐内烛火摇曳,映得案前匕首泛出幽蓝的光。
柳莺儿赤足立着,红衣如血,银铃不响,她本就不属于人间,而是从地狱深处踏雪而来。
徐谦提笔未停,墨迹在纸上蜿蜒如蛇:“赵文炳还活着?”
“活着,”柳莺儿低语,唇角却勾起一抹近乎愉悦的弧度
“但快疯了。他说你是‘吃忠臣的鬼’,夜里抓雪往嘴里塞,边吃边哭,说他哥赵右若泉下有知,必不得安息。”
徐谦终于抬眼,眸中竟浮起一丝笑意,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笑话。
他搁下笔,指尖轻敲砚台,声音懒散却锋利:“那我该送他点‘祭品’。”
他重新蘸墨,挥毫疾书,字字如刀刻入纸背——“赠赵文炳白米十石,附言:令兄藏粮有功,特恤其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