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重新蘸墨,挥毫疾书,字字如刀刻入纸背——“赠赵文炳白米十石,附言:令兄藏粮有功,特恤其弟。”
末了,盖上私印,一方“洪闲”小篆压住所有虚妄。
柳莺儿呼吸一滞。
她不是不懂权谋,而是太懂。
这十石米,不是恩赐,是凌迟。
从此天下皆知:赵右,那个曾被捧为忠臣楷模的礼部尚书,竟也藏粮!
而他的弟弟赵文炳,一面哭天抢地斥她“掘棺乱世”,一面却享用“贪官之粮”——清流的脸面,被徐谦用一袋米活活撕下,贴在风雪里示众。
“你让他永世背负‘贪粮之兄’的骂名?”她问,嗓音微哑。
徐谦冷笑:“清流最怕的,不是恶名,是无力。他们可以被骂,但不能被无视。现在,全天下都在议论赵右——哪怕他是假的,也比过去真清廉时更‘有名’。”
他站起身,踱至帐门,掀帘望外。
风雪茫茫,远处“活人碑林”如森然石阵,一座座新坟矗立,碑文皆由他亲撰,字字煽情,句句诛心。
百姓日日焚香跪拜,把死人当神供,把谎言当经传。
不久后,消息传来。
赵文炳收到米袋,当场呕血。
那封条上,“赵右”赫然在目,朱砂似血。
他欲焚之,手却被百姓夺走——“这是洪闲老爷赏的!你敢烧?我孩儿昨夜靠半碗米活下来!”
有人跪地磕头:“赵大人,你哥总算做了件好事!”
赵文炳跪在雪中,嘶吼:“那是假的!全是假的!我哥当年宁饿死也不开仓!你们信一个妖人,却不信忠臣遗风!”
无人理会。
风雪吞没了他的声音,也吞没了他最后的信仰。
他仰头癫笑,眼泪混着血水滑落:“原来……忠也好,奸也罢,最后都成了他碗里的饭。”
当夜,他焚毁礼部腰牌,灰烬随风卷入沟渠。
翌日凌晨,有人见他独行至“活人碑林”,在“李氏”碑前长跪不起,直至冻僵。
徐谦立于高台远望,披氅如旗,眸光冷彻。
云璃悄然立于身侧,黑纱拂动:“你早知道他会崩溃。”
“人心如仓,”
徐谦轻声道,“久饿之后,真粮不如假名。他信礼法,可礼法不喂人。我给的是米,也是叙事——谁掌握死亡的解释权,谁就掌控活着的嘴。”
风雪中,他忽然眯眼南望。
【叮——国运模拟器震动】
【预警:十日后,刘瑾弑君,暴民围宫】
【国运值+200,反噬仅短暂耳鸣】
他笑了。
“刘公公,你的坟……我先替你选好了。”
笔落纸上,新令已发:暗刃南下,散布“先帝遗诏”——“朕悔用奸宦,致天下崩乱,惟洪闲可继大统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