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驴穿过霓虹闪烁的市中心,驶入灯火渐稀的城南。空气里高端香水的味道渐渐淡去,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市井的、混杂着食物香气与生活气息的“烟火气”。
秦风的目的地,是一家连正式招牌都没有的烧烤摊。它藏在一条老旧的巷子口,几张折叠桌,十几个塑料凳,一个硕大的、被熏得乌黑的烧烤架,便是全部的家当。然而,就是这么个简陋的地方,每到夜晚,总是座无虚席。
摊主是个五十岁上下的汉子,身材魁梧,一张饱经风霜的国字脸,笑起来眼角会堆起深深的皱纹。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绿色t恤,手臂上的肌肉虬结,翻动烤串的动作娴熟而有力。他就是李和平,秦风和一众兄弟们口中的“老班长”。
秦风刚把车停在巷口,李和平那洪钟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。
“哟,我们的‘差评之王’今天这么早就‘下班’了?”
正在撸串的客人们闻声都笑了起来,善意地看向秦风。他们大多是附近的老街坊,或是慕名而来的老兵,早就跟秦风混得脸熟。
秦风脸上露出了这一整天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,他解下头盔,挂在车把上,大步流星地走过去,一屁股坐在李和平旁边的预留空位上。
“班长,你就别埋汰我了。再被你这么喊下去,我真成滨江市的‘名人’了。”
李和平递过来一瓶冰镇的啤酒,瓶盖已经用他那粗糙的大手“啪”地一声启开,冒着丝丝白气。“名人?我看是‘刑记释放’的日子快到了,心里乐呵吧?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秦风耳中。
“刑记释放”——这是他们这群老兄弟之间,对于秦风那“三年之-约”的戏称。
秦风接过啤酒,与李和平递过来的另一瓶重重一碰,发出“当”的一声脆响。他仰头灌了一大口,冰凉的液l顺着喉咙滑入胃里,仿佛浇熄了心中积压了一整天的郁气。
“快了,还有七天。”他轻声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感慨。
“那就好。”李和平点点头,不再多问,转身从烤架上拿起几串滋滋冒油的烤腰子和羊肉串,放在秦风面前的盘子里,“你的老三样,趁热吃。今天这腰子,新鲜。”
秦风也不客气,拿起一串就往嘴里送。孜然和辣椒的香气瞬间在口腔中爆炸开来,混合着腰子独特的油脂芬芳,这股熟悉的味道,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能抚慰他的灵魂。
在这里,他不需要伪装,不需要赔笑,不需要隐藏。他只是秦风,是李和平带出来的兵,是这群兄弟里的小老弟。
烧烤摊的生意很好,李和平忙得脚不沾地,但他总能抽空跟秦风聊上几句。
“今天又被你们站长训了?”李和平一边给烤串刷着秘制酱料,一边头也不抬地问。
“嗯,一个差评。”秦风说得轻描淡写,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已无关的小事。
“为了个什么单子?”
“金融中心的,超时了二十八秒。”
李和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,他抬起头,深深地看了秦风一眼。那眼神锐利如鹰,仿佛能穿透秦风平静的表象,看到他内心深处的波澜。“又是那种地方啊……那些人,不懂得尊重两个字怎么写。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早习惯了。”秦风笑了笑,又灌了一口啤酒,“班长,你这儿不也一样吗?三教九流,什么人都有。你这脾气,就没跟人红过脸?”
李和平闻言,爽朗地大笑起来:“红脸?老子这双手是拿枪的,也是拿锅铲的,但不是用来跟那些杂碎动手的。咱们是老兵,不是流氓。再说了,这摊子是咱们这帮兄弟的落脚地,是咱们的‘阵地’,我得守好。”
他的话语朴实无华,却掷地有声。
秦风心中一暖。是啊,阵地。三年来,无论他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,经历了多少冷眼,只要回到这个地方,就像回到了安全的港湾。这里有不变的战友情谊,有能让他彻底放松的氛围。
“对了,”李和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问道,“‘坦克’那小子,最近怎么样了?有段时间没见他过来喝酒了。”
“坦克”,是王猛在部队时的代号。人如其名,力大无穷,性格也像坦克一样,火爆直接,一往无前。
提到王猛,秦风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。他放下手中的酒瓶,声音低沉了一些:“不太好。他老婆前阵子打电话给我,说他儿子肺炎住院,花了不少钱。他那份在建材公司当库管的活儿,累死累活,一个月也就那么几千块,还经常被老板克扣。前两天听他说,公司这个月工资又拖着没发,他正琢磨着怎么去讨薪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