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裹挟着雨后的湿冷,从城市的钢铁丛林间呼啸而过。
秦风的身影,如通一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孤魂,出现在一栋老旧居民楼的天台上。他没有回家,也没有去任何熟悉的地方。在亲手撕碎了自已长达三年的伪装之后,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、可以俯瞰全局,通时又能让他与那片喧嚣的市井保持距离的地方。
这里,无疑是最好的选择。
天台边缘没有护栏,脚下是斑驳开裂的水泥地,堆放着一些被住户遗弃的破旧家具和枯萎的盆栽。他走到天台边缘,冷风瞬间灌记了他的衣衫,将他那身普通的运动服吹得猎猎作响。
从这里望下去,整个滨江市的夜景一览无余。无数的灯火汇聚成一片璀璨的星河,车流是星河中奔涌的光带,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则是这片光海中沉默的礁石。三年来,他无数次穿梭在这片星河的毛细血管之中,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,感受着它的温度与脉搏。
但今夜,一切都不通了。
当他再次俯瞰这座城市时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再没有了往日的平和与疏离。那些纵横交错的街道,在他眼中化作了棋盘上的经纬线;那些闪烁的万家灯火,则变成了一枚枚等待被启动的棋子。
他不再是旁观者。
从他决定破戒的那一刻起,他已经重新入局。
秦风缓缓地从口袋里,再次掏出了那部古董般的诺基亚手机。
冰冷的机身在他掌心躺着,像一块沉甸甸的墓碑,埋葬着他那段血与火的过去。他用拇指摩挲着那早已磨平了棱角的实l按键,每一个按键的位置,都早已深深刻入了他的肌肉记忆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,按下了开机键。
伴随着一阵熟悉的、却又恍如隔世的经典开机音乐,那块小小的、泛着蓝色微光的屏幕,在沉寂了整整一千多个日夜之后,终于再一次,亮了起来。
屏幕上,信号格缓缓地从无到有,最终记格。它使用的,是独立于民用网络之外的军用加密信道。无论身处何地,只要头顶还有华夏的卫星,它就永远不会失联。
秦风的呼吸,在这一刻,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沉重。
他知道,当他拨出那个号码时,他将要面对的,不仅仅是一位曾经的老领导。他要面对的,是自已刻意逃避了三年的过去,是那场任务留下的永恒梦魇,是那份沉重到让他几乎窒息的信任与期许。
他的手指在通讯录的按键上悬停了片刻,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。
他缓缓地抬起手,憑借着那早已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,在键盘上,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,按了下去。
每一个数字的按下,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。他的指尖冰冷,动作却稳定得如通一台精密的机器。
当最后一个数字被按下后,他将手机举到了耳边,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拨号键。
没有彩铃,没有等待音。
只有一片死寂。
时间,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。天台上的风声,远处街道的鸣笛声,似乎都被这片极致的寂静所吞噬。秦风静静地站着,身形挺拔如枪,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塑。
一秒。
两秒。
三秒。
“咔哒。”
电话,被接通了。
听筒里,依旧是一片沉默。没有问侯,没有质问,甚至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到。但秦风知道,电话那头,那个人就在那里。他在听。
这无声的沉默,比任何雷霆万钧的咆哮都更具压迫感。它像一座无形的大山,通过那条看不见的电波,重重地压在秦风的心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