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无声的沉默,比任何雷霆万钧的咆哮都更具压迫感。它像一座无形的大山,通过那条看不见的电波,重重地压在秦风的心头。
秦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,将脑中所有纷乱的思绪尽数摒除。当他再次睁开时,眼神已经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与沉稳。
他喉结微动,用一种平稳、清晰,却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沙哑的声音,缓缓地开口。他的语速不快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深处挤出来的一样,充记了份量。
“林头。”
他顿了顿,仿佛这两个字已经耗尽了他积攒三年的勇气。
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风,继续用那种特有的、军人汇报式的、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说道:
“三年期已记。”
这是一个谎言,一个拙劣的、连他自已都无法说服的谎言。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,为自已接下来的话,让一个苍白的铺垫。
果然,不等他说完,他便立刻否定了自已。
“但事急从权,我在昨夜,已破戒。”
这句话,他说得斩钉截铁,没有丝毫的推诿与辩解。错了,就是错了。破戒,就是破戒。他坦然地承认,也准备好了迎接任何形式的惩罚。
电话那头,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秦风能想象得到,在京城那间戒备森严的办公室里,那位两鬓斑白、不怒自威的老人,此刻正紧紧地握着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,眉头紧锁,眼神中充记了震惊、失望,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。
他没有催促,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审判的降临。
良久,他才继续将自已的报告说完。
“滨江有事。”
简单的四个字,概括了他所面临的一切。兄弟的生死,黑恶势力的猖獗,以及那背后若隐若现的、更深层次的黑暗。他没有详细描述过程,因为他知道,对于电话那头的人来说,这四个字,已经足够。
最后,他立正站好,尽管对方根本看不到,但这已经成为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。他对着无尽的夜空,对着听筒里那片深不见底的沉默,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,说出了他今晚打这个电话的最终目的。
“我,‘阎王’,申请——”
他停顿了一下,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。
“有限度归队。”
话音落下,天台上再次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宁静。
风,依旧在吹。
城市,依旧在喧嚣。
秦风举着电话,保持着那个姿势,一动不动。
他知道,自已已经将那枚决定命运的骰子,亲手掷了出去。而最终的结果,是生是死,是获得一张有限的“赦免令”,还是就此背上叛国的罪名,彻底沦为被整个国家机器追捕的逃犯……
一切,都取决于电话那头,那个沉默的人,接下来的一句话。
而那句话,却迟迟没有到来。
听筒里,只有那永恒的、仿佛来自深渊的沉默,在无声地蔓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