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没说完,他的目光落在周明辉手中的银戒指,01号月华在雪光中格外刺眼:陈月华怀的是我的孩子,老吴动手堕胎时,她喊着要把戒指埋进焚烧坑。后来我才知道,戒指内侧刻着的,是我们七个的编号。
知青点的广播突然响起,清晨六点的《北大荒人的歌》混着杂音:各单位注意,今日小年放假,返城知青名单将于元宵节公布——周明辉看见赵铁柱的手突然发抖,棉手闷子里掉出张纸条,上面用红笔写着:03号,元宵节,老槐树洞。
回到医务室,周明辉在产红梅的枕头下发现了本《知青返城备忘录》,每一页都记着1963年以来申请返城的知青名单,陈月华的名字被划了七道横线,旁边标着7次驳回。最后一页贴着张合影,1962年的伐木场,陈月华、产月芳(产红梅原名)、赵铁柱站在贮木堆前,身后的木头上印着1963-07——正是十年后火灾的日期和人数。
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,周明辉盯着产红梅血字7的残迹,突然发现血迹延伸到桌角,那里用钢针刻着个极小的月字,和陈月华日记的字迹完全一致。更让他心惊的是,产红梅的白大褂领口处,绣着朵极小的梅花,花蕊处藏着七个小点——和七片鹿茸片的摆放位置一模一样。
周公安!贮木场方向传来惊叫,赵铁柱不见了!他的爬犁停在焚烧坑,上面放着这个——通讯员递过个木盒,里面摆着七片鹿茸片,01和02号已染血,03号片身上刻着王德福三个字,正是现任林场场长的名字。
周明辉望着远处的老槐树,树洞里的红色布条在风中飘摆,像条未愈的伤口。他突然想起,产红梅(陈月芳)的诊疗记录里,有七名患者在1972年冬天莫名失眠,而这七人,正是1963年《林场物资调配记录》上的签名者。
第三章:档案焚痕(1973年3月8日)
北大荒的妇女节飘着冰碴子,林场档案室的铁皮柜像排冻僵的北极熊,柜门上的火漆印结着薄霜。周明辉的棉鞋踩过结露的青砖地,煤油灯的光映在1963年的《火灾事故调查报告》上,死亡七人的结论与幸存者名单里的七个名字撞个正着,钢印北大荒林业局歪歪斜斜盖在页脚,像道永远对不齐的伤口。
陈哥,这报告明显改过,技术科小张举着放大镜,‘陈月华’的名字在死亡名单和幸存者名单里同时出现,钢笔墨水的氧化程度差了至少五年。他指向事故原因栏,‘电线短路’的‘短’字底下,能看见‘人为’两个字的压痕,像是先用刀刮掉,再用黑墨水补上的。
周明辉的手指划过物资损失栏,粮食3000斤的数字被红笔圈住,旁边用极小的字写着实损5000斤,含霉变玉米。他突然想起产红梅暗格里的《粮食调拨单》,1963年1月15日那笔支援垦区小学的500斤霉变玉米,正是从这5000斤里划出去的。
还有更怪的,小张递过血型鉴定报告,产红梅指甲缝的血迹是AB型,可她档案里写着O型,而陈月华的档案血型……他翻出1962年的《知青体检表》,陈月华是AB型,和赵铁柱的血型一致——您看赵铁柱的伐木队登记表,他居然也是O型,这在遗传学上根本不可能。
周明辉的目光落在赵铁柱的照片上,浓眉大眼的伐木队长,和陈月华档案里的照片有七分相似——尤其是左眼角的泪痣,在北大荒的知青里,极少有人会有这种特征。他突然想起陈月华日记里的话:月生哥说,我们是孪生兄妹,连泪痣都长在同一个地方。
档案室的门在狂风的肆虐下被狠狠撞开,发出巨大的声响。护林员满脸惊恐,抱着烧焦的账本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,大声喊道:‘周公安!场部仓库着火了,王场长说烧的是旧账本!’周明辉的心猛地一紧,来不及多想,立刻拔腿冲了出去。只见仓库方向火光冲天,熊熊的火焰映照着一旁的‘农业学大寨’宣传栏。在那个特殊的年代,‘农业学大寨’成为了全国农业战线上的一面高高飘扬的旗帜,大力倡导广大农民学习大寨人不怕困难、艰苦奋斗、自力更生的精神,以此来推动农业生产的蓬勃发展。在那不断跳跃的火苗中,被火焰裹挟着的纸页在空中飞舞,‘陈月华’‘产月芳’的名字在火光中时隐时现,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岁月尘封的秘密。。——产月芳,正是产红梅的原名。
火灾现场的余烬还在冒烟,周明辉用铁锹扒拉出半张《干部任免通知》,1963年2月1日的文件写着:陈月生(男,22岁)因火灾致残,调往伐木队,更名赵铁柱。照片上的年轻人戴着棉帽,左腕缠着纱布,和赵铁柱现在的装扮一模一样。
周同志,赵铁柱不知何时站在身后,声音像被火燎过,1963年1月15日,王德福让我们七个干部去烧仓库,说烧完就给月华返城指标。他撸起袖子,左腕三道疤痕组成7字,这是被煤油灯烫的,和老吴、产医生的伤口一样。
周明辉盯着赵铁柱的眼睛,发现他右眼球微微发白——那是长期接触焚烧烟气导致的角膜损伤,1963年火灾的幸存者普遍有这种症状。更让他心惊的是,赵铁柱的棉手闷子里掉出个银镯,内侧刻着月华芳龄十八,正是陈月华遗物清单里注明遗失的那件。
林场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混着焦糊味,周明辉翻开产红梅的《知青诊疗记录》,1972年12月的条目反复出现黄体酮鹿茸片,患者姓名栏分别写着01吴德贵02产月芳03王德福——正是七片鹿茸片上的编号。记录最后一页贴着张便签,用红笔写着:1973年3月8日,给03号送药,老槐树洞见。
周公安,小张举着新报告跑来,赵铁柱的伐木队考勤表显示,1963年1月15日他根本没在伐木场,而是在仓库值班——和火灾发生时间完全吻合。还有,产红梅的避孕药是1963年上海产的‘双蝶牌’,这种药当年只供给已婚干部,而她的婚姻状况栏写着‘未婚’。
周明辉的后背撞上结霜的药柜,突然想起陈月华日记里的话:月生哥说,王德福把他的招工表改成赵铁柱,说不然就把我和月芳送去北大荒最北边的林场。他摸出从档案室抢救出的《知青花名册》,陈月生的名字在1963年1月16日被划掉,旁边手写赵铁柱,成分良好,准予留任。
贮木场的焚烧坑在午夜泛着蓝光,周明辉用探照灯扫过冻土层,发现七个煤油灯的埋痕,01到02号已空,03号位置插着半截火柴,梗上印着北大荒火柴厂1963。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,焚烧坑边缘的腐殖土里,埋着七枚纽扣,其中三枚刻着吴产王,正是前三号目标的姓氏。
周公安!知青点方向传来惊叫,王场长不见了!他办公室的台历上画着七个圈,第三个圈里写着‘3。8
老槐树’!周明辉冲向场部时,看见老槐树洞前摆着个搪瓷盆,里面泡着七片鹿茸片,03号片身上的王德福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血光,盆沿沾着新鲜的松木屑——和赵铁柱伐木时用的油锯润滑剂成分一致。
回到医务室,周明辉在产红梅的枕头下发现了本《血型遗传图谱》,其中一页用红笔圈住AB型(父)+
O型(母)=
AB型或A型,旁边贴着张字条:月生哥是AB型,月华也是AB型,我的O型血,证明我们不是亲兄妹——但我永远是月芳。
窗外的暴风雪突然加剧,周明辉望着赵铁柱房间的灯光,看见个身影正在整理樟木箱,箱角露出半截《陈月华死亡证明》,死亡日期1963年1月15日,证明人签名:王德福。而在证明的背面,用钢针刻着:月华没死,她在老槐树洞等了十年。
第四章:伐木场诡火(1973年4月5日)
北大荒的清明被暴风雪灌得肿胀,伐木场的贮木堆在探照灯下像座座雪白的坟包,油锯的轰鸣声被风雪撕成碎片。赵铁柱的棉手闷子在油锯把手上磨出毛边,他盯着远处的老槐树,树洞里的红色布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像在召唤十年前的亡魂。
赵铁柱,周公安找你!运输队的老张隔着贮木堆喊话。赵铁柱关掉油锯,看见周明辉踩着没膝的积雪走来,棉大衣口袋里露出半截《陈月华死亡证明》——那是他昨晚故意留在医务室的。
王场长失踪三天了,周明辉的声音混着风雪,他办公室的台历上,第三个圈画在3月8日,旁边写着‘老槐树’。他盯着赵铁柱左腕的疤痕,三道伤在风雪中泛着粉红,1963年火灾时,你是不是和老吴、产医生一样,被分配了煤油灯编号03号
赵铁柱没说话,转身走向工具棚,铁门上的防火重地标语被积雪覆盖,露出底下的1963字样。他摸出钥匙,周明辉看见钥匙链上挂着枚银戒指,内侧月华二字被磨得发亮——和老吴案现场的戒指一模一样。
工具棚里堆着七盏煤油灯,编号01到07,03号灯身刻着王德福,灯罩内侧用红笔写着500斤玉米。周明辉的手电筒扫过墙角,发现半袋鹿茸片,包装纸上印着1963年北大荒特产,和老吴、产红梅胃里的成分完全一致。
周公安,赵铁柱突然开口,声音像生锈的链条,1963年1月14日,月华被推进医务室时,喊着要见她哥。他撸起袖子,露出上臂的刺青——朵梅花下刻着7,王德福说,只要我顶下‘赵铁柱’的名字,就放月华和月芳返城。
话没说完,贮木场方向传来惊叫:着火了!贮木堆烧起来了!周明辉听到声响后,立刻飞速冲了出去。三号贮木堆方向火焰腾空而起,火势凶猛,形成了一道高高的火墙。在那不断跳动的火舌之间,一个模糊的身影隐约可见。周明辉小心翼翼地靠近,发现竟然是失踪的王德福。王德福跪在那里,双手被油锯链条松松地绑在原木上,显得有些狼狈。他胸前别着一块编号为‘037’的木牌,在火光的映照下,仿佛是对他过往行为的一种无声谴责,仿佛命运正在对他进行一场特殊的审判。
死亡时间在半小时前,张医生用铁锹拨弄灰烬,死者膝盖下垫着1963年的《粮食调拨单》,和前两案相同的跪姿,面朝知青点,像是在向死者谢罪。他举起烧剩的煤油灯,编号03在火光中闪着冷光,凶手用当年的焚烧方式处决,煤油来自工具棚的储备。
周明辉蹲下身,看见王德福紧握的拳头里掉出张照片,1963年的表彰大会上,他戴着防火模范奖章,站在写着粮食安全的背景板前,而背景板的角落,隐约可见半具焦尸的轮廓——那是陈月华的标志性蓝布衫。
周同志,赵铁柱不知何时站在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,月华没死于火灾,她被老吴推进焚烧坑时还活着。他摸出个铁皮盒,里面装着陈月华的日记残页,她写着,1963年1月15日凌晨,听见王德福说‘把霉变玉米送给小学,病死几个孩子就没人查仓库了’。
暴风雪突然加剧,周明辉的手电筒光束扫过贮木堆,发现每根原木上都用红漆标着编号,03号原木上刻着陈月华之墓,字迹新鲜得能看见木屑。更让他心惊的是,赵铁柱的工具箱里,整齐码着七套棉手闷子,01到02号沾着血,03号浸着煤油——正是王德福案的作案工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