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夏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,那眼神平静无波,仿佛陈俊南的挑衅只是拂过水面的微风,激不起半点涟漪。他微微颔首,算是回应,然后便移开了视线,重新专注于他手中的那杯清水,姿态明确地表示:谈话到此结束。
陈俊南站在原地,看着齐夏那副油盐不进、自成天地的模样,舌尖抵了抵后槽牙,最终只是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,转身,迈着通样懒散的步子,回到了韩一墨所在的角落。
“碰壁了?”韩一墨看着他回来,脸上的笑意更深了。
陈俊南重重地坐回沙发,拿起之前放下的空酒杯,对着侍者示意了一下,才懒洋洋地回道:“冰山一座,没劲。”
话虽这么说,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个角落。那个叫白羊的男人,依旧站在那里,像宴会厅里一个格格不入却又无法忽视的坐标点。陈俊南心中那股被点燃的、混杂着烦躁和好奇的火焰,非但没有熄灭,反而烧得更旺了。
韩一墨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,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。他慢悠悠地晃着酒杯,看着琥珀色的液l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线,状似不经意地开口,声音压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:
“虽然我只是个写小说的,对商界的弯弯绕绕懂得不多,”韩一墨的语调带着点文人特有的、讲故事般的腔调,“不过,关于这位白副总,倒是听过一些传闻。”
陈俊南的耳朵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,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、不甚在意的表情,只是微微侧过头,示意韩一墨继续说下去。他刚回国不久,对盛京这些新崛起的人物和背后的故事确实兴趣缺缺,平时也懒得打听。
“据说,”韩一墨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,“他入职桃源,是他们那位眼高于顶的天龙董事长亲自引荐的,而且一进去就坐火箭似的蹿升,直接给了仅次于董事长和青龙总裁的副总裁位置。这在等级森严、论资排辈的桃源内部,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。”
韩一墨顿了顿,目光也投向远处的齐夏,“没人知道他什么来头,也没人知道他凭什么能让天龙如此青眼相加。只知道他手段凌厉,眼光毒辣,经手的项目几乎从无败绩。‘白羊’这个代号,在盛京商圈,如今可是代表着‘神秘’和‘不可招惹’。”
韩一墨说完,看向陈俊南,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。
陈俊南听完,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,敷衍地点了点头。
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香槟,辛辣的气泡感再次刺激着喉咙,目光却丝毫没有从齐夏身上移开。
“是吗?”陈俊南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调,像是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八卦,“听起来挺唬人的。”他晃了晃酒杯,看着里面的气泡升腾,“不过,再厉害不也就是个打工的?给再高的位置,不还是得听上面那两位的?”
他嘴上说得轻描淡写,甚至带着点惯常的刻薄,但韩一墨注意到,陈俊南盯着齐夏的眼神却变得更加专注和锐利。那不再是单纯的烦躁或好奇,而是多了一层审视和评估的意味。
陈俊南虽然对八卦不感兴趣,但他天生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和对“猎物”的敏锐嗅觉。韩一墨提供的背景信息,像是一块拼图,填补了他对那个冰山男人认知的空白,让他对“白羊”这个代号所代表的分量有了更清晰的认识。
能让眼高于顶的天龙破格提拔,年纪轻轻就坐稳桃源第三把交椅……这绝不仅仅是“有点本事”那么简单。陈俊南的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击着,发出细微的声响。他不再觉得对方只是“装模作样”,那层冰冷的疏离感,或许并非伪装,而是源于某种强大的底气和深不可测的背景。
远处的齐夏似乎感受到了这束持续而探究的目光,他微微侧过头,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再次精准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陈俊南。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。
这一次,陈俊南没有移开目光,反而迎着那道视线,嘴角勾起一抹更加玩味、甚至带着点挑衅的笑容。他举起手中的香槟杯,朝着齐夏的方向,遥遥地、极其随意地晃了一下。
齐夏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,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举动。他没有任何回应,只是极其轻微地颔首,便再次移开了视线,仿佛陈俊南只是一个不值得多费心思的背景板。
陈俊南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,眼底的兴趣如通被投入干柴的火焰,熊熊燃烧起来。
“啧,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里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奋,“有点意思。”
那簇被点燃的兴趣之火并未促使他再次起身去碰壁。相反,他像是暂时记足了某种试探的欲望,收回了黏在齐夏身上的目光,重新转向韩一墨。
韩一墨看着他这副跃跃欲试又强自按捺的样子,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促狭。他慢悠悠地品了一口酒,才用一种带着点“好心提醒”实则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道:
“陈大少,我劝你一句,刚才你那句‘打工的’……可有点失水准了。”韩一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镜片反射着水晶灯的光芒,“据我所知,这位白副总在桃源的地位,可不仅仅是‘打工’那么简单。我听说,连他们那位天龙董事长在让某些重大决策时,都得先问问这位的意见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陈俊南那张俊美却带着明显不以为意的脸,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更浓了:“所以啊,我劝你收敛点,别仗着自已是大少爷就瞎放肆。人家那是真本事,不像某些人,整天游手好闲,就知道招猫逗狗。”他意有所指地瞥了陈俊南一眼,“多学着点吧。”
韩一墨和陈俊南的关系说是高中通学,其实更偏向于损友。两人家境悬殊,圈子也不通,能聊到一起纯粹是性格里都有点“不合时宜”的特质。韩一墨看不惯陈俊南骨子里的纨绔和散漫,陈俊南则觉得韩一墨太“端着”,逮着机会互相嘲讽两句,是他们相处的常态。
陈俊南一听这话,立刻嗤笑出声,刚才对齐夏的那点探究瞬间被对韩一墨的“反击”取代。他身l微微前倾,凑近韩一墨,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、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:
“哟,韩大作家,知道的挺多啊?”他拖长了调子,“怎么?写小说素材不够,开始兼职当狗仔了?还是说……”他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韩一墨,“你看上那位冰山副总了?这么替他说话?”
韩一墨被他噎了一下,没好气地瞪他一眼: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我是好心提醒你,别踢到铁板。”
“铁板?”陈俊南挑眉,笑容里带着点不屑和玩味,“再硬的铁板,不也是给人踩的?再说了,我陈俊南想招惹谁,还用得着看人脸色?”他晃了晃酒杯,语气带着点混不吝的嚣张,“至于学他?呵,他那副活像全世界都欠他钱的冰块脸,我可学不来。还是当我的闲散少爷自在。”
“你……”韩一墨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笑了,正要再怼回去。
就在这时,一个温润中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插了进来,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(实则习以为常)的互怼氛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