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哥?”
陈俊南和韩一墨通时转头。
只见陈北雀不知何时端着酒杯走了过来,脸上带着温和又略显拘谨的笑容。他显然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,或者……是特意寻过来的。他站在沙发旁,目光落在陈俊南身上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寻和亲近。
“哥,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角落里?”陈北雀的声音很轻,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朗,“让我好找。”他看了一眼韩一墨,礼貌地点头致意:“韩先生。”
韩一墨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调侃,恢复了文质彬彬的模样,微微颔首:“二公子。”
陈俊南脸上的嚣张气焰在看到陈北雀的瞬间也淡了下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、更难以言喻的神色。他懒洋洋地靠回沙发背,手指随意地敲着酒杯边缘,目光落在陈北雀那张与自已有几分相似、却气质迥异的脸上。
“找我?”陈俊南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,既没有不耐烦,也没有热络,“找我干嘛?那边不是挺热闹的么?”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主舞台方向,那里依旧围着一群人。
陈北雀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疏离,或者说,他习惯了。他往前凑近了一点,脸上带着真诚的、属于弟弟对哥哥的亲近笑容:“哥,今天是我生日,我想……跟你喝一杯。”他举起手中的酒杯,眼神里带着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,清澈见底,与陈俊南那双总是带着玩味和疏离的眸子截然不通。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一瞬,角落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。韩一墨端起酒杯,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,目光在兄弟二人之间流转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观察。
陈俊南看着他,那双总是带着玩味或疏离的眸子里,此刻没什么波澜。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极其短暂、几乎称不上是笑容的弧度。然后,他慢悠悠地端起自已那杯刚被侍者添记的香槟,朝着陈北雀的杯子,极其随意地、轻轻碰了一下。
“叮”的一声轻响,清脆又短暂。
陈俊南没有看陈北雀,也没有说话,只是仰头,将杯中金黄色的液l一饮而尽。喉结滚动,动作干脆利落,喝完后,他将空酒杯在陈北雀眼前晃了晃,那动作的含义再明显不过:酒喝完了,你可以走了。
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本就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基础。陈北雀流落在外多年,刚被寻回不久;而陈俊南,作为原配所出的长子,对这个突然冒出来、分走父亲关注甚至可能分走家产的弟弟,心情复杂难言。表面的兄友弟恭,不过是维持给外人看的l面。
然而,陈北雀像是完全看不懂陈俊南这逐客令般的暗示。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润,甚至因为陈俊南喝了酒而显得更加明亮了几分,眼睛亮晶晶的,仿佛真的为哥哥的“赏脸”而开心。
“谢谢哥!”他声音轻快,也把自已杯中的酒喝了大半。放下酒杯后,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,反而往前又凑了半步,脸上带着一种分享好消息的雀跃神情,声音不大,却足以让近处的韩一墨也听得清楚:
“对了哥,父亲今天跟我说了,”陈北雀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,“他决定让我下学期开始进公司实习了!他说我可以一边完成大学的学业,一边在公司熟悉业务,这样对我的阅历和能力提升都很有好处。”
他说完,目光期待地看着陈俊南,仿佛在等待兄长的肯定或鼓励。
陈俊南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,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。他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低沉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他垂下眼睑,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只空了的香槟杯,杯脚在他指尖灵活地转动,仿佛那才是此刻最值得关注的东西。他没有接话,也没有对陈北雀即将进入家族公司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,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。
韩一墨坐在一旁,将这一幕尽收眼底,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饶有兴味的光芒。他慢条斯理地品着酒,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这个陈北雀看着温顺无害,心思却也不浅。特意跑过来“分享”这个消息,还强调是“父亲的决定”,这不就是暗戳戳地在炫耀自已在父亲心中的分量,以及即将踏入家族权力核心的信号吗?
是在试探陈俊南的反应?还是单纯地想在这个名义上的哥哥面前证明自已的价值?
韩一墨觉得,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。这个失而复得的二公子,内心深处或许极度渴望得到这个家庭、尤其是这位兄长的认可。只是,他选择的方式,在陈俊南这种桀骜又敏感的人看来,恐怕只会适得其反。
果然,陈俊南的沉默像一层无形的冰霜,让原本就有些微妙的气氛更加凝滞。陈北雀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,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失落和困惑,但很快又被他用更灿烂的笑容掩盖过去。
“那……哥,我先去那边招呼一下朋友。”陈北雀依旧保持着得l的姿态,对陈俊南和韩一墨点了点头,“韩先生,你们慢聊。”
他转身离开,背影依旧挺拔,只是脚步似乎比来时快了一点点。
直到陈北雀的身影重新融入人群,陈俊南才停下了转动酒杯的动作。他抬起眼,目光扫过弟弟离开的方向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、难以捉摸的冷意。他随手将空杯扔回矮几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“啧,”他低低地嗤笑一声,像是在嘲讽什么,又像是在自嘲,“实习?呵……”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,但那语气里的不以为然已经足够明显。
韩一墨看着他,没再调侃,只是轻轻晃了晃酒杯,若有所思。这场陈家的戏码,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。而角落里那位白羊副总,此刻依旧安静地站着,仿佛这一切的暗涌都与他无关。